电话接通,确认石玲没出什么事,然后黎绪直奔主题要石玲把陈家坞的所有情况都说给她听。
在某种程度上,我跟黎绪是一样的,都以“顾问”的身份混迹在警察中,因为我们聪明,能帮到很多忙,如果自立门户做个侦探的话,估计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赚点盈余。而这种合作,天长日久就会造成一种很优越的错觉,会以为不管自己插手什么,只要开口,就能拿到全部的案件信息。那时候的黎绪理所当然这样以为,所以一开口就问石玲要全部信息。
可石玲却只简单地跟她说了几句话,说死了很多人,死因不明,已经正式立案,目前没有线索。
她说的比黎绪自己从报纸和网上查到的还要少,使得黎绪怔了一怔,好一会没说出话来。
对方也静默了好一会。
然后,石玲喉咙一哽,带着哭腔说:“黎绪,我害怕……”
这一声近乎孩子气的哭腔,成了黎绪心头挥之不去的伤。
黎绪说,她后来做梦,好几次梦见石玲一身白裙来见她,裙袂飘飘,眼里有伤,跟她重复这句话。
她说石玲最大的梦想,是当一名幼儿园的老师,每天领着一群小屁孩子唱歌跳舞玩游戏,教他们写字画画弹琴算术,听他们用最稚嫩的声音告诉她他们的梦想是什么。
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梦想。
可惜这世界上的事情,总是越简单,越难得,石玲因为孝顺,听从她父亲石老局长的意思,做了警察,最后死在这一行当里,年仅二十几岁,最好最梦幻的年华。
黎绪说她后来真的不止一次想回陈家坞去把石玲带回来,有时候梦里都会千辛万苦爬了去。
当时黎绪压根不清楚陈家坞到底发生了什么,当然就不能体会石玲电话里面说的“害怕”究竟针对什么,所以无从安慰,只能静静地等对方平静下来,然后再问她陈家坞案件的始末和相关的细节。可是石玲不说,她说不能说,常坤不让说。黎绪再问,石玲的声音就有点尖利,说是常坤不想让她卷进来。黎绪顿了一下,问她这个所谓的“不想让她卷进来”是哪个意思,是嫌她多事,还是怕她出事。
石玲答:“怕你出事。”
于是,黎绪心里的不安感更加强烈,以前很凶恶的案子她也参与过,还跟老苗一起追捕凶手,遇到过挺大的危险,但过去也就过去了,以后她要参与照样参与,有时碰到难办的案子,他们还会主动跟她联系。所以现在这个局面,让黎绪心里有点疙瘩,有一会她觉得可能是她跟常坤谈了场恋爱分手,他怕再见面并合作是件尴尬的事,所以嘱咐石玲不让她管。但仔细想想,常坤真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。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陈家坞这件案子的危险程度,超过以前她参与过的全部案子的总和,甚至还要危险很多倍。
她不想这么轻易放弃,所以又再争取了一下,问石玲电视新闻里面放的是不是真的。这个问题很没意思,鬼都知道电视台对这种事情不可能造假,但这样问能让石玲松懈,或许会说漏点什么。在某些方面黎绪真的太了解石玲了,可这时候她还不知道,在另外一些方面,她对石玲几乎一无所知。
果然,石玲回答说是真的,说今天上午他们在陈家坞做驻村查案的准备时突然出事,有个村民无端端就死了。黎绪问她有没有亲眼目击。她说她没有,但她有个同事亲眼看见了。再问死因,她说还不知道,要等解剖报告出来。又试探着问她是疾病的可能性大还是谋杀的可能性大。石玲却不说话了,黎绪问到了关键地方,使她想起常坤的嘱咐,只能沉默对待。
接着,电话那端有人喊石玲,她匆匆应下以后压低声音跟黎绪说:“你看见程莉莉的话,转告她一声,别再上山,也千万别再打陈家坞事件的主意,我知道她拼了命想搏出位,但这个案子不行,她就是花再大力气都白费,上面不会允许她报道的!”
说完,电话就挂断了,连再见都没说。
石玲所说的程莉莉是黎绪在报社的同事,漂亮能干一女人,圈里人将她跟黎绪称作是江城两名绝世无双的“名记”,现在黎绪辞职了,程莉莉还在报社,听石玲的意思,她正在追踪陈家坞事件,有点玩命的姿态。
黎绪准备给程莉莉打电话,一是转告石玲的话,二是看看能不能从她那边了解点信息。